人物|跨越“业余”到“职业”的鸿沟 苏浩钰始终代表着希望

   2023-11-01 08:33


连续三天尝试在比赛开始阶段突围,但他始终没有成功。然而在这一天,他成功了,在10月15日的格力-环广西公路自行车世界巡回赛第四赛段,在这个决定着整个比赛走势的皇后赛段,苏浩钰他做到了。

 

从比赛一开始他就处于集团前方,坚决的、孤注一掷的参与到进攻中,并最终进入到突围集团。在这个高难度的赛段,突围集团当然不可能坚持到最后,但他们坚持的也足够久。大团直到最后20公里左右才发力追赶,秒差一点点被缩短,突围集团也开始发生分化,因为他们还有另一个可以追逐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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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浩钰尝试发动了一波拉扯。他足够勇敢,但显然不够老辣,还不是这些久经世巡赛赛场磨砺的明星车手们的对手。最终,突围车手在爬山开始阶段便被全部追回,苏浩钰并不是那个坚持最久的人。但最终他还是在赛后站上了颁奖台,和另一名车手分享了本赛段的“敢斗奖”。

 

23岁,苏浩钰第一次站上了世巡赛的领奖台。他的身后是弄拉的群山,他用并不熟练的动作开启香槟,撒向面前热情的观众。当身旁的另外五个欧洲面孔酒瓶相撞仰头喝下香槟时,他没喝,而是拿着瓶身低头看着,像是阅读也像是在思考,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或许在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人。业余车手出身、重点高校毕业、几乎只身前往欧洲追逐一份职业车手的合同、在疫情期间比赛最少的时候成为一名职业车手、被选入中国华兴洲际队、披上国家队的战袍、出征世锦赛、站上世巡赛的领奖台……

 

苏浩钰在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他爱骑车,他成为了一名职业自行车手,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份工作。

 

“这是一场旅途。”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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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

 

在回答为什么想成为一名职业车手时,苏浩钰用了一个词——“叛逆”。

 

这是他今天之所以能显得“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

 

苏浩钰从初中开始骑车,高中毕业后的暑假开始疯狂的训练、参与比赛。他在高考中以646分的高分考入中国农业大学,在大学期间开始越来越多地参与一些业余赛事。“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是周五坐飞机出去参赛,周日回来。当时国内的业余比赛非常多。”

 

那是国内业余赛事发展的高峰期,一批又一批的业余车手组成了多支实力雄厚的车队,在全国征战。随着竞争的激烈,国内业余车手的水平也大幅提升。很多人以此为生,国内大量的比赛和高昂的奖金、以及来自品牌的赞助,足够让其中很多人过上奔波、却也不错的生活。那是一批业余车手,但其实也是一批“职业车手”,这是我们这片环境和土壤,在那个时期催生出的特殊群体。但与此同时,无论他们赢得多少比赛、收获多少奖金、提升到了多高的功率,他们都无法完成从“业余”到“职业”的跨越。换句话说,他们几乎永远无法到更高级别的舞台上参与竞争,也无法以车手的身份谋取一份“正式工作”。无论他们多么热爱自行车,都只能在某一个无法再赢得比赛的时间节点,去重新找一份不相干的工作,或者开一家车店……

 

苏浩钰不想这样。即便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嘛,但他开始尝试去参加一些不一样的比赛,一方面可以避开在国内的业余赛事中和大车队的竞争,另一方面也可以见识更多的比赛,接触多样的环境,也寻求更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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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他在格兰芬多·日本站的比赛中获得组别第二,也是在这一年,李宁之星洲际队的车队经理孙哲找到了他,这成为他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转折点。“那天孙哲开车来到我家楼下,我们在楼下的星巴克坐着聊了一会。他问我,如果给你一份职业合同,你愿意尝试吗?我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同意了。然后就加入了李宁之星车队。”

 

进入李宁之星洲际队,标志着苏浩钰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身份转变,他可以在更高的平台上参与竞争,他成为了一名职业车手,对于国外的自行车运动员来说,这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是在国内,要从非专业队出身的业余车手身份进入职业,是一件及其困难的事情。李宁之星洲际队,作为一支商业车队,给了苏浩钰这样的机会,而他也牢牢抓住了。“如果那个时候孙哲没有找我,可能我不会成为一名职业车手,但是也有可能还是会做和自行车相关的事情。”

 

2019年的苏浩钰也曾有过另一个机会,他得到了加入欧洲U23级别车队,西班牙Antiga Casa Bellsolà车队的合同,他也做好了只身前往欧洲的准备。但是2020年初,疫情来了。

 

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的事情,失去了很多的机会,但是于苏浩钰而言,也抓住了很多机会。“其实那段时间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你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2021年,他参加了全运会;2022年,他首次站上职业舞台,参加了第21届环青海湖国际公路自行车赛,获得第二赛段、第三赛段亚军,并在总成绩榜上排名第四。他开始被更多人看见。2023年初,他成为了中国华兴洲际车队的一员。

 

2023年,全新的一年。公路自行车项目进入到巴黎奥运积分周期,只有获得足够的积分,在世界排名中位于前45位,才能取得一个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夺取积分,是这支职业车队这一年最重要的任务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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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于苏浩钰而言,2023年或许才是职业生涯真正的开始。年初,中国华兴洲际队结束了在云南的集训后便飞往国外,开启了长达几个月的训练和比赛。“其实在李宁之星洲际队的两年里,孙哲已经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也包括最重要的,成为一名职业车手的整体理念。但这一年,真正的参与到各种类型的职业比赛中,我学到的更多的是细节,也因此取得了更全面的进步。”

 

苏浩钰的改变涵盖方方面面,他的成长也有目共睹。“首先,这一年的训练和比赛强度都很大,我以前没有过连续比赛的经历,今年可以说是我系统性的训练和比赛的第一年。同时由于华兴洲际队特殊的背景和今年的目标,所以和传统的职业车队还有有一些区别。中间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这不光来自于身体的疲惫和压力,心理上也占了很大因素。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如此长的一个赛季。和许多有经验的车手相比,在最初的时间里,我总是表现的比较挣扎。另外还有队友间的竞争,你会不自觉的去在自己的心里,比较自己和队友间的表现。这也会带来一定的竞争压力。”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表现出很强的适应能力。在不断的比赛和竞争中,他对于自己身体状态的感知越来越敏感,对于比赛形势的判断越来越准确。当然,这也付出了很长的时间,“实际上,今年并没有达到我对于自己的预期。因为我年初的状态很好,能够跟随车队出国比赛,我希望能通过接触更先进的训练和比赛方式,有更快、更大的进步。但实际上我首先需要花很长时间去适应。这其中包括训练方式、比赛方式、生活方式在内的所有方面。”

 

这一年他改变了自己的饮食结构,放弃了坚持多年的生酮饮食;他调整了自己的训练方式,在持续的枯燥的功率训练中提升自己,也磨练着心性;他从队友那里学习到,要通过长时间的独自训练和痛苦过程,才能承受一整个赛季长时间的连续比赛。他绕了很多弯路,但巨大的进步回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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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苏浩钰代表国家队参加了格拉斯哥世锦赛,也成为我国首位以业余车手身份出身参加世锦赛的公路自行车运动员。很多国内的车迷因为他的出战,对于今年的世锦赛格外关注。世锦赛的难不仅体现在线路难度和比赛强度上,经验和对于比赛的阅读也至关重要。而今年更加特殊的是,比赛在中途经历了中断这样的突发事件。也就是在那个节点,比赛的形势突然改变,苏浩钰的节奏也被完全打乱。他掉出了主集团,最终未能完赛。

 

“比赛前期我根据教练赛前的建议和安排,一直在集团里寻找合适的车手跟随,我的位置也非常好,即便节奏很快我也能比较轻松的骑行。突发事件之后,形势突然变得完全不同,即便我很着急,也已经和大团分离。后来在爬坡中,已经完全没有集团可言。我一直在拼命追,因为赛前的目标其实就是完赛,但是后面突然就结束了。其实还没来得及累,我的比赛就结束了。”

 

“这是非常遗憾的,这种遗憾不是说比赛能力不足,如果是体能或者在尽全力的情况下没跟住掉了,那样或许没有遗憾。但是这种突然的结束,还是非常难受和遗憾的。”

 

而在大组赛结束的五天之后,他又参加了个人计时的比赛,并最终以第58名完赛,这已然是一个非常好的成绩。

 

之后苏浩钰回国,接连参加了环鄱阳湖、环海南和环广西的比赛。并最终用一个世巡赛中的敢斗奖结束了自己的2023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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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

 

在被问及骑车对他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思考片刻,给出的答案是:“这是一场旅途。”

 

在苏浩钰的心里,骑车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份工作,即便成为一名职业车手,但仍然不是。他自称是一个悲观的人,对未来并不抱有太多的期待。同时他又极度的热爱骑车,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然后用全力以赴去面对每一次新的挑战。“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完全没有任何过多的考虑,因为在那个当下我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能做的就是只要有机会就上,首先我要把今天做好。”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背负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实际上我能坚持下来,并非百分之百是我想的,我的经历对于国内的一些业余运动员或者想成为职业车手的朋友来说,可能是很难复制的。很多曾经与我一起训练和比赛过的队友和对手,他们没有办法成为一名职业车手。尽管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有这样的愿望,但我仍然认为,我在背负着这样的责任。至少我在走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如果我停下来了,他们的梦想也就停下来了。与此同时,家里也给了我非常大的支持,相当于他们是我最大的投资人,我要给他们投资回报。既然家里已经给我投资了这么多,我肯定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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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的最后,有两个简单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喜欢骑车,那么努力的要成为一名职业车手?”

“因为不想死。如果我不骑车,现在就死了,对吧?人生一旦过上一眼到头的生活,那不就完蛋了吗?

 

“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希望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做想做的事,随心所欲地生活。”

 

采访、编辑|闫北方

图/世巡赛·环广西组委会&受访者


环广西 苏浩钰 华兴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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