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工厂巡礼系列 Pro们的“军工厂”SRM

2018-11-14 17:50

正门，虽然不起眼，不过面前这个停车场可是停过无数大牌车队的队车的

笔者长期居住德国，在著名功率计制造商SRM工作多年，新年开篇自然是拿自己人开刀。（本文为《骑行家》杂志该系列第一篇，刊登于2017年2月刊——编者按）SRM的全称是Schoberer Radsport Meßtechnik GmbH，翻译过来就是“舒伯赫单车功率训练技术有限公司”，舒伯赫即创始人Ulrich Schoberer的大名。公司坐落于科隆附近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城市于利希（Jülich）。整个德国总部有大约30名员工，算是一个很典型的家庭式公司。德国的总部负担着几乎全部的功率计测试和研发，全球订单七成的生产额及大多数赞助车队的直接支援工作，所以虽然人不多但是工作量还是很大的，这就需要合理的分工安排和高效的工作才能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了。

功率计虽然不是常规的单车零件，不过随着国内的车友越来越专业，对功率计的作用已是了如指掌，这里只是简单介绍下其基本原理。

功率计的核心是所谓电阻式应变片，应变片由微小的金属丝绕成格栅型，这个结构称为敏感栅。片体通过特殊工艺贴在形变体表面，当形变体受力形变，敏感栅电阻发生变化，导致电流频率发生改变，通过计算频率改变的情况即可得出施加力量的大小。根据应变片制式不同，可以根据需要测量一个或多个方向的受力。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力传感器单元，也是当下所有功率计的基本原理。原理很简单，和家里的电子秤无异，是否能达到高精度，同时又能承受户外运动恶劣的使用环境才是功率计研发的难点所在。

功率计内部

影响最终精度的原因多种多样，应变片本身的选择，使用的数量，形变区域的选择，信号的处理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的SRM在一个功率计内使用多达8个应变片，贴在功率计单元的连接内外圈的桥面上。内圈和外圈是两个坚固的圆形结构，分别连接盘片和曲柄，桥面则是相对形变较大的、专门设置的形变体。SRM主要使用HBM和Vishay这两家顶尖应变片制造商的应变片，不同于工业一般使用的1k、1.5k欧姆应变片，某些型号功率计甚至用到了更精密也更昂贵的5k级应变片。

有了信号源（应变片和踏频传感器），配合电源（电池）、主板、信号放大机构（天线），就基本构成了功率计的基础结构。每个功率计都有一个基本频率（零位zero offset），是不受外力时发出的频率。受到外力后这个频率会增加，差值就可以用来换算受到的外力大小。因为功率计制造过程中多少都会有个体差异，这个差值的换算标准不会都一样，就需要一个校准工序来确定功率计的这个换算标准，这个被测定的换算标准称为斜率(slope)。由于温度等外界因素的改变，功率计的内应力会不断发生变化，也会导致零位改变，所以骑行前或骑行中需要校正零位，我们在很多码表中看到的校准功能实际上是校准的零位。

校准台

校准用的不同规格的工具，很多是自制的

通过测量功率可以推算出非常多的数据。例如测定乳酸阈功率后，可以制订对应的训练计划，可以分析训练效果，或者指导比赛中的战术。功率训练又是一个水深似海的话题，以后有机会单开一篇讨论，此处就不详谈了。总之，功率计的出现，开创了一个新的训练模式，也改变了职业化训练的大方向，成为了新的潮流。

车队的订单，SRM是少数仍然需要职业队自费购买的零件，虽然有全资赞助，但是也存在拥有其他赞助仍然自费购买私下使用的用户

而功率计这种设备的起源可以直接追溯到SRM头上。正是在1986年，当时还是医学工程师的舒伯赫先生最先开始了功率训练的尝试。现如今大家在各品牌中多少见过的花鼓和脚踏功率计方案也一并是测试对象。在他和他的兄弟的不断尝试下确立了将功率单元装在牙盘上的方案，并在1987年制成了最早的样品，并紧接着在1988年建立了SRM公司。在我们都还在骑着钢架惊艳着最早期的碳纤维产品的那个年代，SRM在职业界已经悄悄地占据了一席之地，90年代中后期就已经有相当多知名车手使用功率计和功率车训练，只不过当时的SRM还较为笨重，很少出现在职业赛场，更多的是隐藏在训练车中，并不为业余界所知。直到近几年，因为功率计高昂的售价，SRM被作为单车零件中的“高大上”产品逐渐进入国人视线，然后就到了如今已然是功率计品牌井喷的时代，给车手带来琳琅满目选择的同时也给SRM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历史悠久和战绩辉煌的公司，历代名将战车和签名挂满了公司的墙壁

展示柜内尘封的历史

然而SRM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特色是对手无法取代的：SRM和几乎所有车队——并不局限于赞助的车队——都有很好的关系，老板可以说是一个“交际花”，和很多叱咤车坛的知名人物都私交颇深，Greg Lemond、Eddy Merckx这一类名字也都在访客名单之中，所以SRM整个产品几乎全部是面向职业竞赛领域，不断获取着各种职业队的反馈，力图打造最专业的竞赛产品。这样的一个结果是早期的SRM完全没有针对普通用户的较为日常的功能，是单纯为职业比赛量身定做的产品。最明显的例子是PC7码表，在佳明等品牌都已经是彩色屏幕、带有导航蓝牙等先进功能的时候，PC7码表仍然是简单显示几个最基本的功能，黑白的屏幕上只突出显示心率、功率、速度等骑行中最需要的数据，这样简单的设计完全是出于高烈度竞赛中简单易读的需要，同时最大化保证电池的快速充电能力和低耗电量。一些职业车手在跟笔者聊天的时候坦言，最喜欢PC7的地方是基本不用想着充电，在电脑上上传分析数据的工夫，补充的电量就足以满足第二天的比赛需要。对于多日赛中的职业队，每天都要把所有人的码表收集起来上传数据并充电，PC7这样简洁的设计无疑是最佳解决方案。以至于在迎合了业余车手胃口的PC8问世的今日，仍有职业车手使用PC7比赛。也许不久的将来，一款简化版的竞赛向PC8会应运而生。

功率车和室内训练台

另一个例子是SRM的电池。很多人奇怪为什么SRM依然使用更换繁琐的内置电池，宁可不遗余力地增大电池容量提升耐用度，也不愿意使用可更换的设计。如果从职业车手的角度来想，这个问题很容易想通。功率计是精密电子设备，定期的保养和校准是必不可少的，对业余车手，SRM的建议校准周期是两年，而职业队因为使用环境更严酷，一般每年赛季结束就会返厂保养维修，保养中电池会一并更换。对于职业车手，与其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功率计什么时候没电需要自己换电池或者充电，不如一劳永逸地一整年都用着内置电池，到了年底让机械师处理剩下的问题。在业余用户眼里的老大难问题，换一个视角反而是最佳解决方案。加上SRM的电池已经扩充到动辄3000小时，即使最强大的极限耐力赛车手也够用至少一年。然而如同PC8的问世，越来越关注零售市场的SRM在功率计上也有针对性的动作。

环法前夕，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

另一方面，SRM的产品线非常非常宽，抛去传统的公路和山地不谈，BMX和速降甚至手摇车(残奥会项目)这样的车种都有量产产品，而更少人知道的是，SRM还会根据需要特制功率计，比如MPV（人力驱动车辆）车种使用的适应近百车速的功率计，帆船运动员的功率计等。可能所有读者看到这里第一反应是：有什么必要？？这里要说明的是，无论SRM还是其他功率计生产商，都是设备供应商，至于客户什么样的需求，设备如何被创造性地使用，并不是生产商需要深究的，只要满足客户的要求，达到客户的目的就是好的产品。也正是如此，SRM才会生产各种各样我们会认为奇怪的版本。

SRM一大特色是功率计产品线全面，各种品牌都要备货

说完了技术，再谈谈生活。公司本身的运作则也很有意思，因为SRM赞助了相当数量的职业队，并且有更大数量的职业队客户群，而公司本身规模却非常小，这样强烈的反差使得在这里工作变成了一个喜爱自行车赛的人的理想职业——和各种各样的冠军和车队经理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生活日常。如果是负责跟赞助和比赛有关的职位，出入各种大赛甚至反而变成了干到再也不想去的苦差。例如前文所述的功率计校准，在频繁更换牙盘齿比和曲柄的职业队中，需要更高频率的校准。SRM会为其赞助的车队提供重要赛事中的跟队维修和校准服务。承担此项工作的员工——Stefan同志——需要频繁出入职业赛场，因为用户数量庞大而SRM本身团队有限，此人需要独自承担几只车队的后勤。和所有车队机械师一样，他要不断地跟队转场和赶时赶点地在每天比赛后的有限时间内完成额定的工作。Stefan本身是水平很高的业余车手，年轻力壮，但是若不是本身对单车运动的热爱，可能很难承受这样繁杂的工作。

和很多其他单车企业相似的是，公司很支持员工的单车运动。舒伯赫先生本身就是一个骑车疯子，坐拥数量奔驰宝马的他，下着雨牵着狗骑着一辆旅行车来公司这样的画面却时有发生。不是很擅长运动的员工骑着代步车，热爱骑行的骑着公路、山地穿戴整齐地来上班，到公司再换成常服，洗个澡开工就是公司最常见的上班方式。不只是装车间给大家调试装备，或者各种渠道提供员工价格极为厚道的零件，公司的训练室或者功率训练台甚至专业的功率测试都是对员工开放的。当然了，所有员工的车，哪怕是一辆公主代步车，都会配上功率计或者至少是SRM码表，让每一个人都了解自己的产品。大家骑车的动机各不相同，有人是代步，有人是锻炼身体，有尽可能专业训练的定位德国不需要UCI执照的Jedermann赛事或者需要执照的BDR赛事的业余车手，甚至有上着学，在SRM打着工，进行着职业化训练，等待着车队合同的未来职业车手。对他们来说，在SRM工作不只是事业，也是爱好的延伸，也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实例。

入口非常不起眼，停放的是公司老板，功率计创始人Uli的代步车

训练室和隔壁会议室，功率车的测试，顾客的体能测试都在这里进行，员工可以自由使用功率车训练，屏幕上依稀可辨我的同事在午休时间做间歇训练的记录

如果抛开行业本身，作为一个企业，SRM也是一个惬意的工作场所。公司有一个大大的后院，绿树成荫，芳草依依。屋檐的可收放遮阳板下是实木长桌和板凳。鱼池的边上三根大木头撑起了一个巨大的烧烤盘，然而这只是多种烧烤途径中的一种，同事们最爱用的烤架则是另一侧的天然气烤架。夏天如果哪天阳光明媚，就可能把公司的午休时间变成烧烤Time，有时候如果有贵客拜访，格调还会再高一点。有的时候是某车队经理到访，有的时候是某运动员刚登上奥运领奖台拿着奖牌过来庆（炫）祝（耀）。虽然德国人的烧烤无非就是几块肉摆上去烤熟了加上沙拉和面包，然而一个正常的工作日，公司给你买单吃上一顿，甚至可以加一瓶啤酒然后回去继续干活，还要求什么呢。SRM的员工哲学就是：钱可以不多挣，要的就是一种生活态度。自己先过好了，再想办法让客户过得更好。